3.松鼠小海带

第一个帮忙切原补习的是桑原。桑原本就是来自巴西，教切原英语就好像幼儿园阿姨领着小朋友上W.C一样的容易。切原在他的帮助下，英语技能也从可怜巴巴的LV2逐步上升到LV5，等待进入中级阶段。

桑原除了英语技能近乎MAX外，游泳技术亦毫不逊色，闲暇之余也会带切原去游泳池游泳。

那天正好是立海大游泳馆开张十周年纪念日，立海大校报社派记者去进行采访，切原刚刚换好衣服出来就被拦下征求采访。

切原嘟囔了一下，他不擅长对付这样的场面。记者却以为他默认了，问道：“同学，你会游泳么？”

“不怎么会……”切原很坦率的承认后又补一句，“没关系，那个人会救我的。”

记者同学顺着他目光看去，桑原正在非常认真细致的做着热身活动－－那颗光头看起来比平时更加耀眼灿烂了……记者同学迟疑了一下，还是秉着负责的态度走了过去，出乎她意料的是，桑原同学全然没有外表那么……凶猛？两个人甚为投机的聊了起来，直到切原不耐烦的走过来打断才意犹未尽的结束。

记者瞄了眼切原－－下过水的他活活像个头上缠着裙带菜的淹死鬼。憋笑问道：“桑原同学，这位小同学说他不会游泳……”

她话还留着半截，桑原就斩钉截铁的回答：“有我救他！”

似乎为了加强可信性，桑原笑着拍了拍切原的肩膀，后者觉得自己的肩膀突然燃烧了起来。

记者楞了下，然后感动了。切原不自在的甩了甩头，水滴闪着七彩散开。不过她的感动没持续多久，接下来她快被那两人几乎长达半世纪的深情对视逼疯了……

该文艺女青年回到报社后灵感迸发，慷慨激昂地奋笔疾书，第二天校报便热腾腾出炉：“盛夏难抵热情！少年间的火热友谊！”为题的文章一篇，经过她的脑内补完及添油加醋煽情渲染，切原和桑原俨然成了“You jump I jump”般的情深潭水。

切原拿到报纸后一双手抖得完全不受控制，与它失去了片刻联系。等终于冷静下来，还和特地赶来嘲笑他的仁王一起研究了一番遣词用句……虽然后来接受到很多奇怪的言论，但切原始终坚持，桑原学长是个好人，我愿意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所以他把那张报纸收藏进了自己的小宝箱，后来他去了更多更多的地方，认识了更多更多的人，经历了更多更多的事，但他却不会忘了，曾经有个朋友，为他毫不迟疑许下的承诺。

 

 

本来在桑原的指导下，切原的英语成绩呈上升趋势，可是由于桑原的父亲突然失业，再加上丸井和切原那不小的伙食负担，导致他不得不利用课余时间进行打工，补习只得搁浅。切原就此过继到接下来的一位－－丸井的手下。

丸井的教学轻松至极－－光是叫他背食品的单词，只不过有越来越长越来越罕见越来越匪夷所思的倾向，切原起初的日子还真的努力去背，到后来实在憋不住一捶桌子，质问曰：““学长你是不是随便找了本英文的食谱抽几个单词就让我背啊？”

丸井在玩《料理妈妈》，用触笔使劲“割”着肉，连头都不抬。

自从切原的NDSL让丸井玩起这个游戏，保护贴膜就前仆后继的英勇就义了无数张。他黑着脸靠过去，似乎听到自己的屏幕痛苦的呻吟声，不禁悲从中来，加大分贝重复了一遍。

丸井这才回过神来，刚刚拿到“金牌厨师”的称号的他，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欠扁笑容：“嘿嘿，这都被你发现啦？”

……于是坐在楼下客厅沙发上的姐姐，听着楼上乍响起的激烈翻滚声，将电视转个频道，优哉游哉感慨道：“这就是青春的躁动啊。”

 

 

丸井这边算是彻底over了，切原怒气冲冲的投奔了下一家－－仁王同学。

前文也有提到，切原和仁王算是兴趣相投，但是切原总认为，仁王就是那种隐藏在主角身边的暗黑属性BOSS－－总是等大结局了才忽然揭开身份吓所有人一跳的那种。该BOSS最大的本领就是施展幻术，减对方属性，加自身状态，明的不来来暗的，狡猾得让人牙痒痒。

切原抱着上战场的心情去仁王家，可惜他再次高估了自己的认路能力，七拐八拐寻到他家按下门铃的时候，已然战斗意志所剩无几，抱着“听天由命吧”的灰暗心情被仁王的美人妈妈招呼进客厅后，迎接他的是如下场景：

臆想中的暗黑BOSS仁王君踩着拖鞋衣冠不整地跟一只猫在打架，手上被抓得一道道的。他一手揪着这只猫，一手高举一包鱿鱼丝，嘴角还挂了一根……眼里满是“HOHO你够不着你够不着”般的得意。

切原呈远古化石状瞪着这一切，要是加上点动画效果，他脸上凝固的化石一片一片凋落，最后露出一张膛目结舌的脸。

仁王倒只象征性尴尬了那么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掏出一根鱿鱼丝嚼着说：“哟，来啦。随便坐。”

切原闭上嘴巴，仁王之前搏斗的那只猫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圆滚滚的肚皮，接着翻过身来，抖抖胡须，翘起尾巴从切原身边走过，对于切原这个不速之客表现出毫不掩饰的敌意。

貌似我来得还真不是时候啊……切原翻了个白眼，之前积攒的忐忑心情似乎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他也不客气，往沙发上一坐，打量起四周。

仁王也没闲着，赶紧去把那身已然破破烂烂的衣服给换掉，顺便处理了下伤口，等收拾得熠熠生辉时才昂着头气定神闲地再次登场。而这次，迎接他的是如下场景：

切原化身八爪鱼紧紧纠缠住他心爱的WII，脸往上蹭啊蹭的，那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住他家那台新买的效果一流的37寸液晶电视，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切原嘴边，貌似有晶亮的不明液体快要稀里哗啦洒落下来……

仁王火速进入战斗状态，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很痛快的砸了好几下切原的头，梆梆梆梆……

“哎哟！很疼啊学长，被你这么一打，智商起码下降了20%！”

“这可不妙，要变负数了吧？”仁王一边把仍然不甘心地抱住WII的切原的头扳过来，冲着他一龇牙，“下来。”

仁王虽然平时也会用命令句，但是通常结尾都会加上几个很不正经的“噗哩”之类的拟声词结句，像这么认认真真的开口的时候，即使是切原，也只好恋恋不舍的松开手。

见他乖乖听话，仁王挑挑嘴角，露出个圣诞老人从口袋里摸礼物给小孩的笑容，“赤也，想不想玩WII？”

“想！！！”眼神堪比激光。

继续笑，“你来我家时有看到什么吗？”

“……”

原来他在在意那件事……切原愣了下，然后把头摇得几乎飞起来，一头乱发跟弹簧似的四处乱蹦，“什么都没有！学长，刚才被你K了那一下后，我的脑内存档好像也被打掉了。”

仁王又用充满威慑性的目光上下扫视他一番，就真的去翻遥控器，切原一下子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于是仁王一回头，就看到切原脸上不加掩饰的快活笑容。那闪闪发亮的眼神突然让他产生了他是躲在电线杆后面满脸淫笑目的不纯的猥琐大叔般的罪恶感。

当然这罪恶感来得快去得更快，因为一转眼，切原便杀红了眼睛，脸上的表情随着游戏画面不断切换，丰富得像在跳舞。整个客厅充斥着他的鬼哭狼嚎，令人竟难以分辨究竟他是在用手指还是吼声操纵机器。更令仁王困扰的是，他似乎从挥舞手柄中获得了极大的乐趣，即使手腕上套着手绳，仍然看得他心惊胆战。

算了，眼不见为净。他耸耸肩，做作业去也。

 

 

以上算是继初见面事件后，切原和仁王好感度上升到一定程度后发生的特殊事件1，收到“仁王戏猫”CG一张，这之后不久，又触发了“读书中的仁王”特殊事件2。

切原刚开始以为，仁王的成绩大概也就和自己差不多水平吧，也没指望他真能教给自己什么，来他家补习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不到该同学不但讲解起数学题像小菜一碟，英语也不遑多让。最最令人震惊的是，仁王每天都会在家进行课程的预习和复习－－虽然也仅限于家中，切原头一次看到他架着一副黑色粗框眼镜默默翻着物理书的时候那惊骇的模样，被仁王形容为“眼球破眶而出环绕地球一周。”

被追问努力读书的原因，仁王灿烂一笑，回答说：“我最喜欢看别人在成绩榜单上发现我居然排名比他高时那又惊又怒的表情。”

这件事自然也被仁王以“小赤也你想不想再玩WII哟？”半胁迫半引诱的继续隐埋了下去。

 

 

月末的时候，仁王为了表示他对切原的依依惜别之情，把他关进了小黑屋……呃，不是，把他带到家里一扇门前，敲敲门板，转过身来，满脸虔诚，“你知道吗？这里，承载着我多年的梦想。”

切原不由得严肃起来，他的心忽然“咚咚”狂跳了起来，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秋日的午后，竟然会心跳到额头上渗出了微微的汗。或许是仁王不同以往的神往表情，或者仅仅是那个散发着魔力的词语：梦想。只是这一个词，心里却有千言万语一般，无法描绘。

伸出右手，转动把手，微微颤抖着，门缓缓的，“嘎吱”一声……打开了。

切原只觉得眼前一黑。

真正的一团漆黑。门后只有阳光都照不透的一片黑暗。伴随着纷纷扬扬的灰尘向他袭来。

……仁王学长，你果然是暗黑系BOSS吗？他倒退一步，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啊？你难道在家偷偷摸摸饲养不可见光的恐怖怪兽，企图征服世界吗？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仁王“噗哩”一笑，“赤也，你怕了吗？”

切原瞪他一眼。

“来，伸手，摸摸看。”

抱着“绝对不能被他小看”而赌气伸出手的切原，不甘心的发现它抖得比刚才更加剧烈了，硬着头皮继续往前探一点，再探一点……好像碰到了什么。但并不是想象中的毛茸茸或者湿漉漉黏糊糊，是干燥而平滑的固体触感。

他稍微定了点心，一鼓作气把它抽了出来－－布满灰尘的长方体状不明物体。他凑近它，吹口气，飞散的灰尘让他呛了下。定睛一看－－哦，长方体纸盒子。左看－－嗯，盒子；右看－－嘿，盒子；上看－－呃，盒子；下看……诶，还是盒子。打开－－原来是空心盒子。三百六十度翻转，除了得出“这是个普通的盒子”结论以外，没有其他合理解释。

仁王看着他投来的疑惑的目光，终于揭晓谜底：“唉，说实话，从幼稚园起，我就一直想COS擎天柱大哥，但是到现在都还没攒够各种纸盒子。”

说完居然还绽放出终于与亲爱的伙伴分享了心中那仔仔细细藏着掖着的小小秘密般的满足笑容。

霎那，切原真想给那个笑容狠狠来上一拳。可他非但没这么做，反而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加我一个。”

 

 

至此，三阶段的特殊事件全部触发完毕，CG也收集了不少，切原满心以为他与仁王可以进入下一阶段发展了，然而此时，系统却无情的在弹出感叹符号宣布：“本游戏试玩到此结束。谢谢您的使用，如果您喜欢本游戏的话，请支持正版！”后强制退出。

 

 

切原一开始坐在柳生家的书桌旁的时候，还是不乏怨念的。

他一直没弄懂，像仁王这么有趣多变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无趣古板的搭档。这两个人怎么可能相处得愉快，肯定彼此都很辛苦吧……所以临行前他也有问过仁王，仁王意味深长的摇摇手指，“你不明白。”顿了顿，“但你马上就会明白了。”

切原一向讨厌含糊不明的答案，这常常让他怀疑自己是否存在某些智力上的缺失。不过这次，他很快就寻到了真相。

 

 

话说世上BOSS千千万，想要成为真正的勇者，就必须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除了自家三巨头，搜集他校的BOSS也逐渐成了切原的一大爱好。他校BOSS中，最受所有人关注的，恐怕就属传说中的水属性究极BOSS－－“人就是冰，冰即是人”的手冢国光同学了。

切原当时盯着死缠烂打问柳借来的那本厚度可以砸死人的记录本上的手冢照片好长一段时间，长到一向自诩忍耐力不错的柳也忍不住出声询问，他才抬起眼，用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这孩子莫非揭开了北纬30度之类的千古之谜么”般的充满难以名状的惊奇与喜悦的声音曰：“手冢学长和柳生学长长的好像啊！”

……你看了半天就只有这些成果吗？！柳突然觉得真田的铁拳制裁有时真的很有必要。

切原在那天被柳生进行补课的时候就把这一“伟大”发现告诉了他，柳生没作声，微微仰起脸，从眼镜圈外斜射出目光来瞥了他眼。

好半晌，才漫不经心般扬了扬嘴角，“是么，那你觉得他会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切原毫无防备的看过去，顿时灼灼的光华照得人眼睛都没法睁开，他甚至下意识抬起手遮了下眼睛……

事后回想起来，号称国语是自己强项的切原如此描述：柳生学长笑起来绝对好看的晴天霹雳－－眼神柔成那样，嘴角弯成那样，牙齿闪成那样，脸就成了那样，真是好看啊！

“‘晴天霹雳般的好看’到底算什么？！‘那样那样’又究竟是哪样啊？！”结果他当然难以避免的遭受了仁王“晴天霹雳般的愤怒质问”……

 

 

事实上，柳生平时不常笑，但是一笑就会露出一口洁白无瑕的美齿。切原本来觉得他的人生大概也会像是这整整齐齐的牙齿一样，一步步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然而柳生看了CSI说想成为警员，读了福尔摩斯又向往侦探，最近开始玩逆转裁判又信誓旦旦说要当律师……

“……学长，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有对将来有什么明确打算吗？”

“算是吧，很奇怪么？”

切原摇摇头，只是好意外啊……他不由得感到，柳生那一笑，把他原来对他的定位全部都打乱了，他直到现在还在调整中。而他每多笑一下，他的稳定心情就会多动摇一下。

直到柳生将逆转裁判通关后，被切原问及感想时，粲然一笑，回答说：“我最喜欢看罪犯在被我揭穿谎言骗局败露后走投无路时那又惊又怕的表情。”才就此一锤定音。

切原想，这两个人不愧是搭档！连说话的语气，笑起来的弧度都一模一样啊啊啊！

 

 

然后，一日复一日，转眼又是离别时……

 

 

柳采用的补习方法是古老却实用的题海战术。之前一直在柳生那里接受“春风般和煦舒缓”讲解的切原哪里适应得了，总是抓着一头乱发哇哇大叫说：“学长我的脑袋快爆掉了啊啊啊啊！”

柳从来不为所动：“建议尽快增加内存条和硬盘空间。”

切原只好做西子捧心状呼哧呼哧喘气：“学长我快吐了啊啊啊啊！”

柳依旧面无表情：“如果我没记错赤也你性别为男，没有任何概率怀孕。”

“……学长你是在说冷笑话吗？”切原轰然倒在桌子上，奄奄一息。

柳终于把头偏过一点，将原本紧闭着的眼睛微微开个缝以营造威胁效果：“你还有心情找茬看来我对你还是太宽松了吧？”

于是切原从坐起到坐直到捧起书到高声朗读的速度快得只能看到重影……柳这才满意的继续整理他那本越来越厚的笔记，捎带每隔几分钟伸手抓一把空气，面对切原终于忍不住悄悄投来的纳闷目光，平静解疑：“我在招回你时不时游离在外的灵魂。”

……×&（（）@#……％&×@（×（×（）——！！！

 

 

勉强熬过这一个月，切原已然不成人形……成绩却没提升多少，这让柳连连说了三遍“不合理论”，并且彻夜起草出新的补习方案并试图实施。切原闻此消息，简直就是连滚带爬的躲到了真田的身后……

而他也终于等到了明明是第一个拜托的却姗姗来迟的真田。

 

 

真田的家是传统的和式住宅。用一个字总结的话，就是：大。大到足够让切原迷路。所以他也只能每次都乖乖待在真田房里。从那里，可以望到庭院。庭院里的竹水具缓缓蓄满流水，向下翻倒，敲击在池塘边的石头上，发出清脆“嘟”的一声，将水注入池塘里，溅起朵朵晶莹剔透的水花。他听着听着，烦躁的心慢慢沉静下来，连带着眼前这些扭来扭去的字母仿佛也并不那么面目可憎。

不过太舒适也就容易昏昏欲睡，所以在他默默背书的时候，真田总会起身练习剑道。每当切原上眼皮亲吻下眼皮时，真田的木剑也就会适时亲吻上他的背……

另外，之前也有说过，真田同学在学校还担任着风纪委员长一职，除了休息时巡逻校园，训斥那些违反校规的人“松懈的人一律咬杀！”之外，还有零零碎碎的一堆杂事。

有很多次，切原看到他疲惫的神色，心里总是会泛起酸酸的气泡。唉，我又给副部长添麻烦了啊……他下定决心要好好努力学习，不要再惹副部长生气，不要再让他担心了～不然的话，这样下去副部长看上去会更加老态啊！

话虽然是这么说……

“真田副部长，我肚子饿了。”学习归学习，饭还是要吃滴。

真田从山似的文件堆中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切原心虚的把脸埋下去。

“原来都这么晚了。”坐在真田身边的风纪委员会成员女生甲瞄了眼墙上的钟，又侧过脸来对切原一笑，“兔子君，你饿了吗？要不要吃胡萝卜？”

说着伸出左手晃了晃－－布满冻疮的指尖看上去肿了一圈，在寒风中更是染上一层病态的紫红。确实和胡萝卜有八分相似。

切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到真田冷哼了一声。

惨了，副部长不会想要长篇大论的说教吧？切原苦恼的抓了抓头发。

“我记得你去年就有生冻疮了，那时我不是有给你开过一次药方？怎么今年还会复发？”

“哈哈，懒得去弄嘛。”

“……”真田半气恼半无奈的以手按头，“我再帮你写一遍。”

“诶？3Q！”女生双手击掌做感谢状。

真田抽出张纸，详细写好，递给她，站起身。

“我先走一步。”他说着就要把帽子戴上，“对了，其实你可以试着学下网球，没有坏处的。”

“这个你还是饶了我吧！”

真田淡淡笑了下。

 

 

“……真田副部长，今天怎么回去的平时早得多了？”

跟着他跑出学生室，感觉空气一下子轻松很多的切原深深呼吸了口，问真田说。

“不是你说肚子饿了吗？！”真田疑惑的瞧了他眼，“难道你只是随便说说的？”

“当然不是！”切原赶紧否认，再一次感叹副部长对自己真好啊，他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副部长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

有时候切原同学真的直白得让人无法招架。真田没应声，把帽子更往下拉了拉，帽檐投下了大片阴影，遮住了大半张面孔。只有衬衫领口露出的一小片皮肤，慢慢红了起来。

切原快乐得太专心了，没能注意到这短促而细微的变化。

 

 

彼时凛冬已近。当寒冷真正降临时，切原第一次去了幸村家。他记得那天的风刮得很大很大，都能把他当风筝放上天。他那头乱发飞的很高很高，大有脱离他头顶束缚的趋势。那阵大风刮的他七荤八素眼睛怎么都张不开，在朦胧中，幸村微笑着的脸充斥了他整个视网膜，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样子……

“啊！”他惨叫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怎么了？”

“我做了个噩梦，梦见幸村学长要帮我补习英语了啊啊啊！”切原不顾摔得很痛的背继续哀嚎。

“是这样吗？”声音渐渐染上了浓浓的笑意，“你转过身来。”

这声音，好熟悉……熟悉得让人脊背发凉。切原僵硬着不敢动。好半天才哭丧着脸爬起来，一边喃喃说道：“不、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没关系。该道歉的是我吧，让你噩梦成真了。”

清清爽爽的笑容弥漫在幸村的脸上，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着。

切原的心里却只有一句话在反反复复不断倒带：部长你别再笑了，再笑下去我都要哭了呜哇哇……

 

 

只要不上球场，幸村大部分时间是个温和的人。他讲解单词的时候，总有那么一点说给小孩子听的温柔的细碎在里面。他乐于表扬，也从来不吝啬笑容，刚开始切原还会边告诫自己“我一定要稳住他可是最终BOSS千万别被他的笑容给蒙蔽了啊啊啊”一边扭头挪开目光。后来便只觉得，“幸村部长的笑容恐怖得都可以收入到电锯惊魂里去了啊啊啊！”

因为幸村的笑容从来只会在切原答不出题或者答得很离谱之类的犯错场合才出现，随之而来的便是用切原的话来说“必须马赛克处理的惨绝人寰丧心病狂人神共愤惩罚。”

 

 

幸村的爱好是园艺，家里的阳台种满了各色花花草草。他每天放学回来都会和它们聊天，隔两天浇水一次，浇水还要抚摩叶子，说XXX你长的好高了呢，等春天就给你换盆吧等等的话。

切原以前还会抽搐，最近天赋异禀到即使看到这种情景也会淡定地将这归纳为幻觉。他也已习惯在温暖的午后看阳光一点一点撒满开花阳台，幸村专注的照料只属于他的花朵，那里是角落，也是他的天下。

 

 

这样一天又一天与大家相处，将点点滴滴收藏在心。切原不禁渐渐感觉自己像松鼠藏松果一样，挖的坑太多太深，反而不知道究竟埋进了何处。

 

 

再再后来，神奈川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大雪。

切原在幸村家门口堆了个大大的雪人，他记得在厚厚的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走着的艰难，记得纯白的雪鞠在手心中冰凉的触感，更记得幸村歪着头欣赏他们共同的杰作时略带得意的纯真笑容。

过了几天幸村告诉他，有只小猫天天晚上跑来和那个雪人说话，两天后雪人融化了，小猫还是来了，结果很失望地走了……

“小猫还抚摸它了呢，也不知道手感如何。”

切原说好可惜啊我没遇到不过没关系学长我们等下雪了再堆一个，幸村笑着点点头。

 

 

然而，直到最后，切原也没能等到像那天那样的鹅毛大雪，也没能等到那只小猫的出现。就好像，幸村没能等到那年的春天，也没能赶上那年的关东大赛。